文|王存良

1976年国庆节是闰八月初七。这天我成婚。
选择这六天举行婚宴,是因为从那时起人民公社规定,每年五一、十一办理手续成婚相关手续并举行成婚典礼,其他时间不予办理手续。同时人民公社干部极力劝说我父亲带个好头,不再另行举行婚宴,于是就有了我六天中两次婚宴的滑稽故事。
大约凌晨三点半,父亲便叫我起来去喊人。睡眼惺忪中我深踹浅踹地穿行了几个胡同,喊来了两个伴郎(都叫丁涛)、压马(实际上是骑脚踏车)的东鱼、司仪河弟弟、负责点鞭炮的海弟弟,喝了父亲急着忙着下出来的热腾腾的面条,就出发了。
按规定娶马路上不能“轧重辙”,也就是说来回不能走同一条路,而娶马路上有些地方又实在躲不开,为了留出好路让给木患走,他们只好委屈他们,走田间山路;山路没有了,就扛着脚踏车走庄稼地。农历初七月亮半夜就落山了,到处黑咕隆咚,又因为前六天刚下过雨,有时走在刚耕过的田里踹水踹泥,有时走在刚收过庄稼的田里玉米柞子只绊脚,大有万里长征过草地的感觉。河弟弟打趣蔡伯介:“黑灯瞎火跑十多里娶媳妇,路还这么难走,不如说本村的媳妇了吧?背也早背到家了。”好在细心的父亲借来一双胶鞋给我穿上,把新鞋绑在了车后座上,不然到新娘家,我就成说白新娘了。
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。好在天晴了,万里无云,聚花,新天地,心情好极了。我违背了几天来耳熟能详的“让新娘走在前头”的古训,紧跟在驮着东鱼飞跑的河弟弟后面。进村时看热闹的现代人都问:“木患呢?”我朝后一指,娶的大队人马还在一里多外的柳庄蠕动呢。
吃过早饭已是九点,他们赶紧坐火车人民公社礼堂参加成婚典礼。从那时起现代人思想还很封建,即使举行婚宴了,他们在礼堂里还是自觉地男女并排两边。现代人在窗外指指点点,不厌其烦地义务评判着最佳帅哥靓妹、丑小鸭癞蛤蟆。不一会儿婚宴开始了,先是全体起立,向刚刚去世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像三鞠躬,然后党委宣传委员讲话,说明因毛泽东去世,本来应该取消此次成婚典礼的,但考虑到半年办一次成婚相关手续,时间够长的了;再说大家谁知等到俩人年纪之和四十八岁(当时婚登年纪极限值),为照顾大家,举行此次婚宴,但要简朴,不播放音乐,不搞文艺演出,要把此次成婚典礼办成缅怀毛泽东丰功伟绩的集会……本来是大喜的成婚典礼,让他一说喜庆气氛一落千丈。接著颁发房产证,由主播叫到谁的英文名字,谁就下台先向披着黑纱的毛泽东像鞠躬,再由主播例行公事嗯成婚是否自愿,在房产证他们的英文名字上按纹身,交换房产证再摁纹身。这时主播宣布该对后辈符合婚姻法条件,准予成婚,后辈领回房产证归座。
想到他们家中现在大概已是宾朋满座,等着他们去支应,看着现代人慢慢腾腾的模样,我有些急了,等听到喊我的英文名字,我就飞奔下台。摁纹身的时候,我沾了印泥,把面前房产证我的英文名字上摁了纹身,接著伸过手去把丈夫面前的房产证上也摁了纹身。看到丈夫手指停在半空中无所适从的模样我很纳闷,原来我的纹身摁在了她的英文名字上。主播笑呵呵嗯我:“想干嘛?摁纹身的事儿都替人家干了?”台下台下“轰”地笑声一片,我的脸上“腾”地窜出火来。我私下想,心心相印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这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吗?这有什么可笑的。
然后后辈代表发言,我算其中一个。我首先情真意切地简要回顾了在党和毛泽东的领导下,他们生在新中国、长在红旗下的幸福生活,接著按照主播的要求,表决心成婚典礼之外不再举行婚宴,不搞铺张浪费,成婚典礼后扑下身子参加集体劳动,争当劳动模范。嘴里说着,心里想着,家中也许人人正洋溢着喜气,吆五喝六,ih换盏呢!说话办事不一致,心里别扭着呢。
谁知捱到流程进行完,我招呼丈夫:“家中不定多么需要人手呢,快走呵!”
回家后,他们又按照旧婚俗,新娘坐帐(即入洞房后六天不下炕),新娘与新娘一起吃“跟轿饭”,现代人闹房,等等等等,不一而足。
回忆起磕磕绊绊、相依相随、平平淡淡40年多来的婚姻生活,不仅感慨万千。

王存良,山东省汶上县人。中国微型短篇小说学会团体会员,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短篇小说专业委员会团体会员,山东闪短篇小说分会理事,《当代闪短篇小说》《闪短篇小说》《长鞘文化闪短篇小说》责任校对。作品在《知音》《检察日报》《中国税务报》《山东老年》《北京日报》《农村大众》《德州日报》《长河晨刊》《闪短篇小说》《长鞘文化闪短篇小说》等刊发,有作品入选年选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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